姑塘
姑塘曾是聞名一時的鬧市。當九江府所屬的縣城居民都不過數(shù)千時,這里就商號林立,人口逾萬了。20世紀初期,這兒被稱為姑塘市,30年代的導游圖上,姑塘市赫然映人眼目。今天她的正式名稱是:九江廬山區(qū)姑塘鎮(zhèn)姑塘村。除了鄉(xiāng)里的干部,很少有外人光顧。斜陽古柳,一簇村舍,三兩漁舟,伴著寂寞的濤聲……
不過,在這半島的荒灘野渡,卻有幾幢高大的西式洋樓,組成一個2000多平方米的院落,這是昔日洋人把持的海關。海關后的炮臺上,古炮臺遺址猶存。從海關通往湖灘燈塔的路上,遍地是厚厚的殘磚碎瓦……這些,似乎可以印證姑塘昔日的繁華與氣派。
姑塘市興于1723年,消亡于1938年日軍的炮火中,真可謂“興”也匆匆,“亡”也匆匆。然而她的興亡史,既是鄱陽湖內(nèi)河航運斷代史中的一頁,又是近代我們民族的恥辱與苦難史
在近代鐵路和海運開通之前,鄱陽湖是貫穿中國南北的交通要道,與北通京都、南下廣州的古驛道相連,湖上舟楫往返,絡繹不絕。到了明、清兩代,隨著資本主義的萌芽與商業(yè)的發(fā)展,水上貨運的稅收便成了國家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。明景泰元年(公元1450年),朝廷開始在九江設立收稅機構。
九江鈔關。由于九江距鄱陽湖、長江交匯處數(shù)十里,九江鈔關所在的位置無法控制由長江下游進出鄱陽湖的船只,因此不得不在江、湖交匯處的湖口縣另設關卡,以防止稅收的流失。只是湖口縣雖擁有遠近聞名的石鐘山,卻沒有一處可供商船泊岸的港口。那里斷崖壁立、風急浪高,船只無處下錨。為了交稅,演出了不少舟覆人亡的慘劇,自然不免流失稅款。這個被稱之為“遺算于湖口”的遺憾,一直到明朝滅亡也沒有解決。到了清代雍正元年(公元1723年),江西巡撫裴度提出在星子九江兩縣交界處的姑塘設立分關,才解決了這一拖了幾百年的難題。從此,這座荒涼的小漁村,開始變得熱鬧起來,有了碼頭、驛站、會館、酒肆、茶樓、歌寮、0院,以迎接過的商客與船家。
不過,明、清兩代的九江鈔關和后來設立的姑塘分關人員不多,所以姑塘的繁華還未到一定規(guī)模。姑塘繁華的升級是第二次鴉片戰(zhàn)爭結束,英、法侵略者染指九江后開始的。1858年中英、中法《天津條約》簽訂,九江被辟為通商口岸,洋人、洋船、洋貨開始在中國內(nèi)地橫行無忌。1861年,在英、法脅迫下成立了九江海關,代替原來的九江鈔關。海關內(nèi),洋人把持的稅務司使署控制海關的行政與經(jīng)濟大權,其高級職務全由英、法、俄、美、日本等國的洋人所占,中國人只能充當?shù)图墕T工如書辦、水手、伙夫、更夫之類。
1901年,因為眼紅姑塘分關可觀的稅收,英國侵略者又強迫清政府將姑塘劃歸九江海關管轄。盡管當時的江西巡撫極不情愿,但怯懦的清政府還是盡力滿足侵略者的要求。就這樣,姑塘成了洋人的海關,大孤山西側的關島上出現(xiàn)了西式的洋樓,海關后的炮臺山威嚴的大炮監(jiān)視著鄱陽湖的出口。滾滾白銀流入洋人把持的姑塘海關,絕大部分當作清政府對侵略者的賠償。這時節(jié),下百英國傳教士李德立在廬山盜租牯牛嶺得手,在大興土木營造別墅群。姑塘海關作威作福的洋員們,每年都要沿著這條路,讓中國轎工抬著,去廬山別墅休假和避暑……姑塘就這樣喧囂起來,檣桅林立,商賈如云,南來北往的旅人,上水下水的百貨,登岸嫖0酗酒的外輪水手,由此登山度假的游客……這兒成為遠近聞名的鬧市,全盛期商號數(shù)百家,人口近兩萬。
1929年中國政府收回了九江和姑塘海關的控制權,1931年全國海關(常關)撤消。但新興的姑塘市依然珠光寶氣,繁華如昔,一直到侵華日軍的炮聲響起。
1938年7月23日早晨,日軍海軍際戰(zhàn)隊在飛機、艦炮的掩護下從姑塘搶灘,企圖迂回包圍九江。中國守軍190師與侵略者展開了激戰(zhàn)。血戰(zhàn)兩晝夜,7月25日中午,我裝備簡陋的守軍不得不撤退。姑塘陷入敵手,連同她的繁華,她的舞榭歌臺,一同在日本人的炮火中化為廢墟。
從此,顯赫一時的姑塘市從地圖上消失了,由于種種原因,她沒有東山再起的希望。時至今日,只剩下山上古炮臺的遺址和山下殘破的海關洋房,衰草萋萋,彈痕累累,當年的鬧市漸漸被人遺忘了。
也許,人們應該去一趟姑塘,踏著島上的瓦礫,看一眼標有“江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”的舊海關,再登上古炮臺縱目,面對鄱陽湖空曠蒼涼的濤聲,你也許會深切地感受到什么。